關於文章的「易讀性」

說起來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反覆出現的話題了。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像這樣的東西,到底值得討論的點在哪裡。小說創作裡的句讀標點和別字(因為現在大家電腦打字所以不會有錯字)之類的東西,到底需不需要重視?
這裡我不會說什麼作法才是「正確的」或「必須的」。事實是「你想怎麼做都可以」,只是做了之後會有什麼結果罷了。
如果說無形的內容是目的地,那麼文字就是通往目的地的路徑。排版、標點、減少別字,這些都是為了讓讀者能在這條路徑走得更平順的「方法」。也因為目的地可能有所差異、路徑所在的環境差異(紙張、網頁、bbs),所適合的方法或許不盡然相同。所以往往會出現一些諸如「網路上分段不用空兩格」、「bbs可以一句放一段」之類有的沒有的、細節的各種指示或規則。而運用規則的重要之處不在嚴格遵守與否,而在於是否瞭解規則之所以成立的原因。然後才有選擇遵守或選擇不遵守的依據或考量。
講得太多不如舉例。我這裡放兩段梁實秋的〈鳥〉。我們先來試試看不選字(我相信我把我的新酷音訓練得還不錯)、沒有標點、沒有分段的版本:

我愛鳥從前我常見提龍嫁鳥的人清早在接上六答現在這樣有鹹的人少了我感覺興味的不是那人的悠閒卻是那鳥的苦悶胳膊上駕著的應有時頭上盟著一塊皮子與格不整得全扶著不動哪裡有半點鄰室昂藏的神氣籠子裡的鳥更不用說長年的關在柵欄裡引著倒是方便冬天還有遮風的棉照十分的優待但是如果想要團服姚而直上便要撞頭碰壁鳥到了這種地步我想他的苦悶大概是僅次於貼在交趾上的蒼蠅他的快樂大概僅優於在標本事理住著吧我開始欣賞鳥是在四川黎明十窗外是一片鳥轉不是姿吱喳差的嘛卻不是瓜瓜皂提的烏鴉那一片聲音是清脆的事嘹亮的有的醫生長較包括著六七個音階有的只是一個聲音圓潤而不決其單調有時是獨奏有時適合唱簡直是一派和諧的交響樂不之友多少個春天的早晨這樣的鳥聲把我從夢境喚起等到旭日高聲勢生鼎沸鳥就沉默了不知道哪裡去了一直等到夜晚才又聽到杜鵑較油遠叫到近游進叫到遠醫生吉四醫生竟是七覺得哀樂課業文此說部出的酸楚

以及正常的版本。

我愛鳥。
從前我常見提籠架鳥的人,清早在街上蹓躂(現在這樣有閒的人少了)。我感覺興味的不是那人的悠閒,卻是那鳥的苦悶。胳膊上架著的鷹,有時頭上蒙著一塊皮子,羽翮不整的蜷伏著不動,哪裡有半點瞵視昂藏的神氣?籠子裡的鳥更不用說,常年的關在柵欄裡,飲啄倒是方便,冬天還有遮風的棉罩,十分的「優待」,但是如果想要「摶扶搖而直上」,便要撞頭碰壁。鳥到了這種地步,我想它的苦悶,大概是僅次於貼在膠紙上的蒼蠅,它的快樂,大概是僅優於在標本室裡住著罷?
我開始欣賞鳥,是在四川。黎明時,窗外是一片鳥囀,不是吱吱喳喳的麻雀,不是呱呱噪啼的烏鴉,那一片聲音是清脆的,是嘹亮的,有的一聲長叫,包括著六七個音階,有的只是一個聲音,圓潤而不覺其單調,有時是獨奏,有時是合唱,簡直是一派和諧的交響樂,不知有多少個春天的早晨,這樣的鳥聲把我從夢境喚起。等到旭日高升,市聲鼎沸,鳥就沉默了,不知到哪裡去了。一直等到夜晚,才又聽到杜鵑叫,由遠叫到近,由近叫到遠,一聲急似一聲,竟是凄絕的哀樂。客夜聞此,說不出的酸楚!

我想哪一條路是坦途,哪一條是大小碎石路障坑洞不斷,在這裡應該很清楚了。作者不見得需要為讀者把石頭搬開,但是讀者絕對有權力選擇是否要披荊斬棘以繼續前進,或是選擇更簡單的,按下螢幕右上角的X。當然,在上面這兩個範例的中間其實有更多的變化,比如別字再少一點、比如有標點,但是整段裡全部的標點都是逗號,到段落的最後才有句號……等等。但是根本的原則是相同的,而讀者的接受度則因人而異。如果一個作者因為他的路上石頭太多,又不願意花點時間去整理,那麼能接受的讀者相對較少,這種結果我想並不奇怪?
至於給新手的鼓勵什麼的,我想一來老師或許有義務協助學生成長,但是讀者畢竟並不是作者的老師;二來即使老師著重於學生的優點來給分,不代表他「不點出」學生的缺點。擅長鼓勵學生的老師或許批得滿篇紅字的文法拼字錯誤,仍然給了學生A-而非D,但他仍然必須指出那些錯誤,不是嗎?(這段發言是針對不在這裡的某篇相關討論,我想知道我在指啥的就是知道,其他就不多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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