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歡喜節，惡作劇小神巴林的節日。像這麼小的節日，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盛大慶典。在這天人們唯一的特權，在於可以向鄰居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互相娛樂。

不過，這是在一般民眾的情形。
基於「神祇無論大小，皆應虔敬以待，不可等閒視之」的原則，布拉姆斯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了。
其實說忙，倒也不是真有多少事情。再怎麼樣，到底和為期十五天的主神慶典無法相比。但不知是哪位老祖宗，心血來潮規定，神祇節日當天，必須在破曉時刻為神像更衣塗油。這下子管他儀式再怎麼簡單，都免不了得摸黑早起。雖然說以諸神節日之頻繁，長到這麼大布拉姆斯也早該習慣。每次遇到，他還是會忍不住在心裡小小嘀咕一下。
說不定像古代那樣，每天都得早起，反而好些。那樣的話，至少無從知道睡懶覺的舒服。年輕的神官一邊想，一邊忍住因早起與無聊而產生的呵欠。一抬頭，卻只見身旁的同名兄弟正對著自己擠眼睛：「少耍墮落了你。」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是不知道，但看你那張拉肚子臉，肯定不是好事。」
「哼！」稍停，不知是真的突然想起，還是心虛轉移話題：「我們今天也跟哈蘇兒和凱利有約？」
「是啊，在圖書館。沒問題吧？」
「嗯，我想在那之前，應該還來得及做點作業。」
寫完大神官交代的作業──一篇關於歡笑與性靈關係的簡單論述，用來當作今晚小演說的講稿──布拉姆斯又打開幾份大神官騎士交代處理的公文：一批外地交換學生的特殊簽證、一個巡迴劇團的出境許可，還有一些則是進出口貨物的驗收報告。
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人老把自己關在同一個城裡呢？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布拉姆斯收拾好公文，離開神殿，往圖書館走去。
打開圖書館研究小間的門，布拉姆斯覺得狀況有點不對：裡面只有哈蘇兒一個，而且在他聽見門聲，抬頭招呼之前──布拉姆斯很確定自己沒看錯──臉上的表情似乎不太愉快。
「怎麼啦？凱利阿斯呢？」
「不知道。」被這麼一問，哈蘇兒的表情果然立刻沉了下去：「我才不想管那傢伙呢。」
「呃，你們吵架了嗎？」年輕神官小心問道，一邊對著身後的兄弟打手勢，示意他快去找人。神官騎士點頭會意，隨即安靜離開現場。
「我才……」看見神官關切的神情，哈蘇兒這才驚覺，自己的確是一肚子氣鼓鼓，原先那句「才不屑和那種人生氣」這時便說不出口來。他先閉上嘴巴，然後才略帶沮喪地承認：「……昨天我們鬧翻了。」
不等布拉姆斯開口，他便繼續抱怨：「都是凱利阿斯啦，他竟然想拿小說來當我們報告的參考資料。小說耶……」接著就把昨天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布拉姆斯。
聽完哈蘇兒的抱怨，布拉姆斯沉吟一會兒，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說：「是，你說的沒錯，若是學術研究，的確不應該使用沒有憑據的資料。」
哈蘇兒聞言，贊同地頻頻點頭。
「不過我想，凱利阿斯應該也是一片好意，也許不需要對他這麼生氣吧？他是會故意把事情作壞的人嗎？」
「噯呀，可是他……這我……」哈蘇兒不好意思地抓著臉頰，凱利阿斯這傢伙莫名其妙的怪主意雖多，惡意破壞之類的事情倒是全不至於：「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大概是有點失控了吧。」
「不用這麼自責啦，」布拉姆斯微笑著，直起身子往後輕輕靠向椅背：「話又說回來，也許一本相關的好小說，對你們不見得完全沒有幫助。」
「咦？」
「嗯，畢竟學校作業，和學術論文還是有點不同吧。」布拉姆斯若有所思地說。
而哈蘇兒滿臉狐疑地聽著。
「不是有誰說過嗎？想瞭解一個地方的風土民情，與其閱讀相關統計報告，不如讀本以它為背景的小說。小說雖然是虛構故事，但卻多少反應了另一種真實。當然，前提那得是本好小說。」布拉姆斯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只不過這樣的真實，對公開發表的學術論文來說，顯然不夠用就是了。」
「嗯……」哈蘇兒蹙起眉頭，露出沉思的表情：「虛構的真實嗎？我不知道……」
「呃，不用這麼認真啦！我只是剛好想到而已。」面對這樣的反應，布拉姆斯反而開始感到有些羞赧。
「嗯，是。」哈蘇兒心不在焉地點頭，顯然還在思考方纔的對話。
「總之，別太生氣了。再怎麼樣，你們也還是同學。」布拉姆斯看著哈蘇兒，小聲地說：「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
「您說什麼？」哈蘇兒猛地回過神來。
「不，沒什麼。」布拉姆斯微笑：「所以，除了吵架之外，你們有什麼有趣的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