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澄澈的天空，高遠地飄著一絲罕見的雲，細緻如粉塵。潔白、發亮，似非人間之物。或許，那原本就不是。

城郊，一處堆滿石材建料的集貨處。某塊大石陰影下，有少年獨坐。雖是獨自一人，但他並未閒著：嘴上哼著小曲；手指忙碌地在沙地上塗塗抹抹，有時略作暫停，有時又抹去些什麼；一雙眼睛，則不時遊走於天空與手指下的地面。
少年是如此專注，以致於當有人從背後走來打招呼時，竟被嚇了一大跳：「什麼啊！原來是你。」
騎士布拉姆斯露齒一笑，繼續向凱利阿斯走來：「怎麼，躲在這裡？我以為我們在圖書館有約？」
「唉唉，沒想到連躲在這都會被你們找到。」凱利阿斯擠擠眉頭，露出有點無奈的表情。
「不是我們，是我。」布拉姆斯曲身坐在凱利阿斯身邊：「其實嚴格來說也不能算是我找到你的。這該要感謝索貝克前輩，他挺瞭解你的。」
「噯，他可是我媽的兄弟啊……」凱利阿斯一面說，一面隨手抹掉沙地上的塗鴉：「我知道你要跟我說誰，我不想提他。」
「怎麼？夥伴吵架啦？」布拉姆斯露出頗感興味的表情。
「哼，反正我就是討厭那種從建城起，就是書記世家的優等生啦！『書上這樣寫，書上那樣寫，』好像他永遠是對的，別人說的都只是屁話！既然這樣，他一個人就夠把報告做完啦！要我幹嘛？」
「這麼嚴重啊……」布拉姆斯若有所思地說：「可是，剛剛看見，我覺得他還挺受傷的啊？」
「哼，一定是假裝的。」這話說得有點心虛。多年同學，凱利阿斯早已知道哈蘇兒從不故意博取同情。事實上，他從沒見過對方需要同情。完美得令人厭惡的傢伙：「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唉呀，那也不見得啊，」布拉姆斯失笑：「我倒覺得你說對了一點：事情不見得只有書上寫的那些。」
「耶？」凱利阿斯抬頭，瞪大眼睛。
「我不認為你們被排在一起只是因為巧合，你們的老師這麼做，或許有原因。」
「啊，那肯定只是希望他能『感化』我吧。」凱利阿斯聳聳肩，說。
「那可不一定，」布拉姆斯搖搖頭，繼續說下去：「自古以來，書記官體系便支撐著各種規則與法條，是使城市能順利運轉的兩大支柱之一。但同時，他們最常見的共通毛病，也正是食古不化，安於現狀不知變通。」
「所以你認為把你們放在一起，希望的就只是改變你嗎？」
「我……」
「這只是亂猜，但至少沒有人會希望看見你們吵架。」布拉姆斯拍拍凱利阿斯的肩膀：「能有不同的同學在一起，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真的嗎？」這回，輪到凱利阿斯開始若有所思起來。
「是啊，像我們，除了和自己同名的兄弟以外，根本沒什麼同年齡的朋友。」布拉姆斯看著天空，靜靜地說：「輔祭們的孩子也都上學去了，即使見到，他們也被教導要謹守分寸，不可造次。」
「呃……抱歉。」像是覺得自己開啟了什麼不應該的話題，凱利阿斯低聲道歉。
「不會啦，反正我們多少也習慣了。」布拉姆斯再度露齒微笑：「欸，你去過城外嗎？」
「嗯？有一次跟我媽去過迦薩瑪的礦場買原石。」
「迦薩瑪的火玉髓很有名啊。」
「嗯，」凱利阿斯眼睛發亮：「那上面的紅色紋路，看起來真的就像火焰一樣，盯著看久了，覺得好像真的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