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嘛,我們原則其實不賣,但考慮到你是我兒子重要的恩人……」
「不行!」
「休想!」
「咕嘰!」
哈薩話還沒說完,沙拉穆、何瓏恩和小龍便異口異聲地抗議,附帶一提小龍那句話的意思是敢把我賣了,老子就捅你屁眼。正準備談生意的老帕斯商人給這麼一搞,腦子裡的推銷預演跑了一大半,臉色立刻沈下來。
「那個……爸爸,」看著父親慍怒的臉,沙拉穆只敢小聲嘟嚷他不想賣,講不清是為什麼,但反正不想賣。但另一邊的瓏恩不同,她立刻提出明確的理由。
「龍和契約者直至死亡才能分開,若是分離得太久他們會死的!」
「什麼!」哈薩和伊羅墨斯同時倒抽一口氣,當然他們是為了不同的對象擔憂。
「這什麼契約的也太邪門了吧!」
「完全沒有解除辦法嗎?」
「這,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強制解除,但是步驟很麻煩,而且……」
「而且?」
「而且咕嘰還太小,在這個時期要是貿然切斷契約,那它有蠻高的機率可能會變成一隻鴨子。」瓏恩一臉要不是因為這理由,那我早幹了的表情。
「鴨子!這是什麼巫術!」伊羅墨斯忍不住哀號,鴨子滿街跑不稀奇啊!
「不是巫術,龍本來就是充滿奧秘的生物。」
「也太奧秘了吧!」老哈薩只能仰天長嘆,都快比麵神死而復活還奧秘了。
「咕嘰咕嘰咕咕咕!」不用翻譯,也可以猜到咕嘰現在喊的是我不要變鴨子。
「放心吧,咕嘰,我不討厭鴨子。」沙拉穆再度被小龍用尾巴瘋狂鞭打。
「不,不行,絕對不可以再這樣下去!」正當其他人漸漸覺得或許暫時維持現狀比較好時,護子心切的哈薩已經決定當機立斷才是更好的選擇:「鴨子就鴨子,有什麼不可以?起碼老子活這麼多年沒碰過會噴火變成人的鴨子,光這點就比那鬼東西強一千倍!快點,快告訴我要怎麼強制解除!」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瓏恩不為所動。
「告訴我那兩隻駱駝就送妳!」瓏恩眉毛挑都不挑一下。
「再送三十匹馬,四十頭驢子!」瓏恩撥撥頭髮。
「再追加牛和羊各五十隻!」瓏恩修修指甲。
「而且解除以後管他是鴨子還是龍通通讓妳帶走!」成交!
「這個嘛,好吧,其實機率似乎也沒那麼高啦,總之強制解除的方法是──」
「──咕──嘰!」
伴隨著淒厲叫聲,為了避開踏上鴨子的道路,展開全新生命旅程,咕嘰再度放大絕。只見它張大了嘴巴準備吐火燒掉整個房間,好連麻煩人物一起處理掉。但狠下心的它卻只吐出一大團黑色濃煙,無論咕嘰如何拚命使用幾乎沒有的腹肌,但吐出的依舊只有煙霧。而且這股黑色濃煙越冒越多,很快便佈滿整個房間,接著自窗戶飄散到外頭大街上,並引發附近居民的習慣性恐慌……
「靠夭,誰家的迦太基免治尿桶又走火冒煙了!」
「不是說好了每個月都要讓迦太基的特約安全員檢查嘛!」
「是那個混帳搞奧步,想省錢把家裡的免治尿桶藏起來了!」
「不要罵了,趕緊救火啊啊啊!」
眼看外頭街道傾刻間濃煙密佈,房內眾人面面相覷,然後瞬間達成自昨夜以來第一次全體共識。為了避免旅舍老闆衝進來追究責任,最好趕快趁亂逃出旅舍。剛做出決定瓏恩便搶先跳出窗外,準確地藉助下方水果攤的布篷減緩力道,漂亮安全著地。
後頭抱著咕嘰的沙拉穆和老哈薩也如法泡製,姿勢不太漂亮,但勉強安穩著陸。至於伊羅墨斯理論上也該是這樣,只不過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幸意外,布篷在輪到他時正好散了。
「哎喲我的腰!」從沒人理他這點看來,帕斯父子已經忘記他們要報恩了。
幸好整條街道已完全陷入類似異端審判的起火點搜索中,於是這排帶著龍的隊伍在引起太多注意前,便已成功混入人群離開到處是攤販的街道(即便有一個痛苦的扶著腰)。一路上咕嘰似乎還不信邪,死命張嘴想噴火,但無論它怎麼試,現在都只吐出幾個形狀漂亮的煙圈而已。
「咕嘰!咕嘰!咕嘰!」
「什麼,你說為什麼自己噴不出火?」已經跑路跑成精的瓏恩走在沙拉穆和皺眉喊痛的伊羅墨斯中間,一臉理所當然地聳肩:「噴火也要靠魔力啊,雖然消耗的量沒有變換形體那麼多,但也不是隨便你想噴多少就噴多少。」
「所以咕嘰暫時都不能噴火了嗎?」沙拉穆滿懷希望的問,這句話又換來一頓龍鞭。
「倒也沒那麼嚴重,只是要噴火的話,還可以靠洋蔥飲食來補充魔力。」
「什麼!」沙拉穆為事態有多容易而震驚。
「咕嘰!」小龍為了命運有多捉弄龍而靠夭。
「挑食是不好的喔,要長成健康、優雅、美麗又強大的龍,就什麼都要吃才行。」瓏恩擺出教育顧問的氣勢來:「特別是洋蔥。」
「別管什麼洋蔥了吧,我們再來要如何是好?」哈薩無奈地望著剛才走來的方向,又丟了一點行李在旅舍裡,幸好盤纏都是隨身攜帶,不然現在就完了。
「應該要先找奶媽?」沙拉穆擔憂的提醒父親。
「對喔,要找莫薩默斯……」哈薩決定向唯一的在地人,也就是伊羅墨斯發問:「你是當地人沒錯吧?羅馬的官府會幫我們尋人嗎?」
「如果是羅馬公民請託的話。」伊羅墨斯得意的挺起胸膛。
「那羅馬公民住那兒啊,收錢嗎?」哈薩決定現在要相當謹慎才行。
只是這話聽在伊羅墨斯耳裡,直讓他想翻白眼:「我就是羅馬公民!」
「喔,原來如此,都還沒請教尊姓大名呢,羅馬公民您好您好。」
「所以說外地人真是……都說了我不叫羅馬公民,是伊羅墨斯!」
無視自己之前其實從來沒講過,伊羅墨斯誇張地嘆氣。接著從頭開始給這對帕斯父子上起『羅馬基礎政治一』,先別太在意這個『一』怎麼來的。總之課程內容大略包括諸如執政官、護民官、元老院與公民、自由民、奴隸定義的概要解說。整個課程帕斯父子基本上有聽沒有懂,不過很快便把這套系統融入自身的知識體系裡。
於是在哈薩與沙拉穆的理解中,羅馬政體基本上長這樣:執政官是老大,護民官是有時候可以管老大的老二。元老院是老三,不過他們很大一群,所以理論上可以決定讓誰來當老大和老二,但通常僅限理論。公民則有點像低級貴族可以耍小特權,有沒有錢不一定,但原則可以決定讓誰當老三,不過真的只是原則。最後自由民負責繳稅,奴隸沒有薪水,以上。
「所以只要你肯幫我們和官府談,官府就會幫我們找奶媽嗎?」沙拉穆滿懷期待地看著腦袋好像有點怪怪,老是對著瓏恩傻笑,但人應該還不壞的羅馬青年。
「呃,應該是啦。」雖然剛剛那樣保證,但現在伊羅墨斯又有點沒自信了。不過他應該還是可以找到一、兩個肯做點選民服務的元老院成員……應該吧。
「太好了,心都安一大半啦,您真是我們的恩人呢。對了,我又想起一件事,」哈薩望向伊羅墨斯,低聲說道:「我想找一個托勒密商人叫印和闐,但又不知如何找起。聽說羅馬這邊常和那邊做生意,可不可以介紹熟悉那邊的人給我們認識認識?」
啊,這還比較容易,伊羅墨斯心中立刻浮現出人選:「這樣吧,我有個認識的商人對托勒密還蠻熟的,找他怎樣?」
「真的?太好了就靠您了!」稍微定下心來的哈薩歔出胸中一口長氣,接著突然發現路上的行人還真多,而且是越來越多。明明走的是大道,但照樣擠得跟醃鹹魚沒兩樣,簡直比麵神生日時辦的大拉麵祭還誇張。
「我說啊,這街上這麼多人,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節日?沒有啊,」伊羅墨斯猶疑了一下,確實街上人是太多了沒錯,但他很快便想起原因:「我知道了,今天是執政官馬爾庫斯公開演說的日子!」
他用手掌擋住陽光,望向遠方檯子上的小小人影,熱情地對一行人,特別是瓏恩解釋:「沒有錯,就是這個噸位!雖然說我原則是個和平主義者啦,但如果說到和迦太基開打,馬爾庫斯當然比那個只會帶軍隊龜遠遠,隨便漢尼拔搶劫的費邊烏斯好多啦!」
「這樣啊,我對戰爭這檔子事沒什麼興趣,我們避開這條路吧。」
「不行,我認識的那家店就在演講台後面不遠的巷子裡,只能從這裡過去。」
「真的?這可麻煩了。」
哈薩望著眼前這麼一大群人,但也沒辦法了,他冷靜地從衣服內袋裡掏出一把小鉗子,並叮囑兒子絕對要小心扒手。做好心理準備,這群帶著龍的奇異旅客便卯足全力,迎戰浩大的羅馬方陣──雖然目的是來聽演講的。
路上看準外地人的宵小異常多,老哈薩全都不客氣地賞對方手指一鉗子,這可是長年旅外做生意的智慧結晶啊。走在後頭的沙拉穆同樣陷入苦戰,他雖然沒有鉗子(要十八歲老爸才會送他一把,這是他曾曾曾祖父的小小鳥兒讓六歲孫子來上一鉗後,訂下的家規),卻帶著更麻煩的武器也就是一頭龍。
為了就近看管,沙拉穆便把小龍包進衣襟裡用手臂牢牢兜住。雖然這成功避免咕嘰亂爬亂跳,但為了不讓小龍把每個它認為是在非禮自己的手掌給咬掉,沙拉穆只得瘋狂想像粉紅大象的集體肚皮舞,努力削減小龍活力。
至於伊羅墨斯反正沒錢可搶了,甚至連外表看起來也是;何況在羅馬扒手公認的排行榜上,年輕學者的序列還排在妓女與乞丐後面,是種搶起來非常浪費力氣,沒有CP值可言的目標。所以伊羅墨斯除了一路上猛吃拐子外,倒沒這方面的問題。
瓏恩的麻煩可大了,除了扒手外,她還得應付更難纏的鹹豬手。至於她處理這些倒楣鬼的方式……太可怕,太驚悚了,那是言語難以形容的恐怖,這邊為了故事尺度著想便不多加形容。只要記住一點,他媽的千萬別惹叫何瓏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