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啊!」
是誰在叫我?
「還活著吧,別死啊,醒一醒!」
這聲音,好像是伊羅墨斯先生的?
「堅強的活下去,有翅膀的紅皮小蜥蝪!」
什麼,不是在叫我嗎?原本意識模糊的沙拉穆,瞬間驚醒過來從地上坐起。原本趴在他肚子上的咕嘰不爽的哼了聲,無視伊羅墨斯呼天喊地的感謝語,維持旣定姿勢改爬上締約者大腿。
嗯,咕嘰都移開了,怎麼肚子上還是有東西?沙拉穆摸了摸,然後才想起是裝了洋蔥魔精的皮袋,自己藏進腰帶裡的。之前太多混亂讓他完全忘記這回事,沒想到竟然還在,不過是可以理解連貪小便宜的獄卒都不想碰這東西的理由啦,內容物所散發的氣場還真的是相當恐怖啊。
邊摸著肚子,沙拉穆也開始環視周遭,眼前是個陰暗的狹窄空間,到處都是石塊與沙礫,全靠一根斜傾的柱子擋住上方的建築殘骸。掌握現狀的同時,沙拉穆的意識變得更為清晰,並想起究竟發生了……不,其實還是不知道。他只記得有越來越多人圍上來,咕嘰四面八方噴火,然後突然間整個地板就炸掉了。
「究竟什麼了?」
「我也不知道,」聽見沙拉穆的自言自語,學者開始發表自己的推論:「應該是燒到附近的火藥堆吧。」
意思就是豪華大爆炸?
「那我們怎麼沒事?」雖然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擦傷,但對比剛剛才目睹過的各種花式死法,他和伊羅墨斯的現狀稱得上毫髮無傷。
「一切全是咕嘰的功勞!」學者雙眼發亮,伸手企圖撫摸咕嘰,那怕被一尾巴打回來照舊勇往直前:「我都看見了!在我們快被亂石噴死的時候,咕嘰吐出的火突然把我們包起來,將所有飛過來的東西通通燒光了,然後……」
聽著伊羅墨斯口沫橫飛的解說,目瞪口呆的沙拉穆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這不是他認識的咕嘰,至少以他對咕嘰的瞭解,這隻心高氣傲到了極點的「長翅膀紅皮小蜥蝪」,才不會做這種……像是,要保護自己的事?
「所以結論就是,咕嘰救了我們!」
「誰要救你們啊!」或許是為了澄清事實,咕嘰極少見的開口講人話:「阿祖我只是不想變鴨子而已,才不是為了救你們!」
說完話咕嘰便用鼻孔狠狠噴口氣並別過臉去。無視繼續大呼小叫的學者,沙拉穆望著眼前似乎累到癱掉的小龍心想,其實咕嘰是在保護他嗎?說不定自己在場上搏命演出的身影也稍微感動到它了。雖說自己主要也是怕分開太久會死啦,就像咕嘰應該也是擔心會變成鴨子所以才……總之沙拉穆有點開心。
好啦,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不然等上面的東西被清掉,搞不好又要被抓回去當鬥士。沙拉穆和伊羅默斯開始探堪周圍,找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以他和學者的身材都能通過的小洞,雖然不知道前面有什麼東西,但留在原地也不會有未來。
兩個同樣沒有選擇的人很快帶著咕嘰鑽出洞口,並發現眼前出現的是一條水道。而且水道的內容物很明顯是吸收過日月晶華的羅馬家庭廢水,那味道還真是令人非常不敢恭維,咕嘰一聞,立刻把整顆頭都埋進沙拉穆的頭巾裡。
「看來爆炸幫我們炸穿競技場和下水道了,臭歸臭,沿著下水道走應該很快就能回到市區吧!」伊羅墨斯開開心心跳進下水道,習慣照顧動物的他對這類型的處境接受度頗高:「然後我們就去找那隻費邊老烏龜,要他趕快把我們送到托勒密避風頭。話說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去那裡遊學,你知道托勒密有個叫托勒密的學者超有名嗎?他出的阿爾馬凱斯特月刊我每期都有買……」
「托勒密的托勒密?」頂著咕嘰的沙拉穆也跟著跳進水裡,還好水深只到膝蓋。
「對啊,他說自己的名字不重要。反正將來的人只會記得他是托勒密王朝的人,根本不會記得他叫啥,旣然如此倒不如現在直接改名成托勒密比較乾脆。」沙拉穆確定自己不會想要改名成帕斯,但旣然是學者,或許腦袋本來就異於常人吧,比如說眼前這一個。
「原來如此,不過話說回來,羅馬的下水道也建得太漂亮了吧!」不是沙拉穆誇張,而是眼前一幅幅的壁畫實在太驚人了。還有那些浮雕,為什麼下水道要做到這種地步,給誰看啊!
「喔,你說那些浮雕和壁畫喔,」伊羅墨斯用手比劃了一下,臉上完全沒有把這豪華下水道當成羅馬驕傲的跡象:「這些都是古代遺跡啊!」
「什麼?」
「已經沒人記得那城市叫什麼,只知道是遠在我們羅馬建城之前就滅亡的文明。其實以前也不知道這裡有遺跡,是到競技場動土才發現的,不過發現這種東西又不知道能幹嘛,只好把能用的地方和下水道接軌,剩下的就無視,直接把競技場蓋上去。」
「可是,這不是古代遺跡嗎?」而且很漂亮,看過許多好東西的沙拉穆非常肯定。
「是啊,不過那又怎樣?古代破建築和有動物秀的競技場,沒得比吧?」
「我覺得……」
「再說周圍都規劃好了,你懂的,房地產嘛。」
喔,沙拉穆懂了,這解釋了很多事。
結束這段對話,兩人又默默走上一段時間。不斷邁步向前的沙拉穆,心頭突然浮現不好的回憶,和很多沙子有關的回憶。
「伊羅墨斯先生,那個,你真的知道方向嗎?」
「當然知道,托勒密說過地球是圓的,所以只要一直走總有一天可以走到!」
沙拉穆現在很確定不能讓學者帶路。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停下來觀察一下……」
話沒講完是因為,已經開始觀察的沙拉穆,突然發現不遠處原先以為是浮木的東西,開始自主加速前進。注意到沙拉穆的視線,伊羅墨斯也轉頭朝那塊偽浮木看去,然後很快做出結論。
「尼羅鱷啊啊啊,好健康的年輕尼羅鱷!」
知道是尼羅鱷已經很不幸了,還馬上確認它年輕又健康!
怎麼辦,跑嗎?沙拉穆知道絕對要跑,但在水裡又跑不快!更別提稍早他已經在那該死的競技場耗掉大半體力,咕嘰想必也好不到那裡去……等等,咕嘰現在是不是睡著了,好像聽到打呼聲?考慮著要不要把咕嘰叫醒進行最終決戰的沙拉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因為,拉麵呀,這些鱷魚是約好的嘛!一隻、兩隻、三隻、四隻……接下來沙拉穆不想數了,反正數也是數心酸。
但說也奇怪,這些鱷魚並沒有撲上來,一隻隻只是雙眼緊盯著他瞧。不久便形成一個以他和伊羅墨斯為中心的圓形包圍陣,甚至遇到交叉口還很明確的用推擠,指示該往那個方向走。
該不會這些鱷魚是麵神派來的使者,要帶他逃出生天?開始正向思考的沙拉穆覺得心情好多了,於是在善良鱷魚的簇擁下,他和伊羅墨斯總算走到高於水面地方。此時出現在眼前的是個稱得上廣闊的地下空間,已經歷歲月洗刷的裝飾仍顯現出卓越的美感,以前可能是神殿之類的場所吧?如果可以沙拉穆很希望能直接坐下來素描,當作將來興建迪失尼城堡的參考,前提是可以無視眼前至少兩萬隻鱷魚的話……
「哇啊啊啊,沙拉穆你看!那是馬雅鱷,那是祈那鱷,這裡真是太神奇了什麼品種都有啊!」伊羅墨斯興奮的猛搖沙拉穆肩膀,不用說,來自帕斯的年輕小伙子,深深覺得這不是學習鱷魚種類的好時機,反而還覺得自己陷入人生最大困境,連被母黑犀牛追的那次都遠沒這次絕望。
確實,想離開這裡的方法很多,這巨大地下空間邊緣佈滿各式開口與上上下下的階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很清楚。可是……活生生的鱷魚可不是什麼能讓人輕易跨越的東西。
現在把咕嘰叫醒有用嗎?無視興奮品鑑眼前鱷魚的學者,沙拉穆越思考就越絕望,他知道眼前這種暫時和平狀況很快就會被打破,到那個時候……正在沙拉穆覺得應該快發生什麼的時候,一隻超巨大鱷魚的身影自黑暗甬道中浮現出來。
它緩慢地移動著,在眾鱷凝視與吼叫中登上廣場中心,一個由土堆、石塊與苔蘚堆疊而成的高點。由於這隻鱷魚的身形實在太大,大得幾乎讓人懷疑它真是鱷魚嗎?於是沙拉穆向伊羅墨斯送出一個詢問的眼神,拉麵呀這是什麼鬼東西?學者也沒辜負期待,瞬間下結論。
「刷新了歷史記錄的病態肥胖尼羅鱷啊啊啊!」
「你說誰病態肥……你說誰是尼羅鱷啊!」那是帶著怒意的咆哮,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吼的。
「那個,它在講人話欸。」沙拉穆懷疑地看著伊羅墨斯。
「就算會講人話,尼羅鱷就是尼羅鱷。」學者對自己的知識非常有把握。
「混帳東西,老子可是貨真假實的龍,再敢說我是尼羅鱷,看我不宰了你!」
「就算宰了我,你也還是尼羅鱷啊!」
沙拉穆不是很瞭解,為什麼在眼前幾乎可以用層層疊疊來形容的鱷魚面前,伊羅墨斯還可以如此堅持己見。但他確定的是學者再這麼堅持的話,他很快便會以分裂形式看見鱷魚的裡面了。面對願意和你講話的強勢對手,最重要的就是讓對話繼續下去,以上來自哈薩家的傳統教育課程。
於是沙拉穆狠狠撞了伊羅墨斯一下,然後露出諂媚的表情:「您說的是,您當然不是尼羅鱷,這個人眼花了!」
「我才沒眼……」這次是重要部位被撞,很嚴重。
「沒錯,你這孩子有慧根,我才不是鱷魚,是龍!」
「是的,您說的是,是龍啊,當然是龍啊!」
龍?
「沒錯,我是龍,更是天生的王者,英明的舵手,信條塑造者,最高的桅桿,高瞻遠矚者,泰坦巨人,太陽之子,思想的多瑙河,阿爾卑斯山的天才……」
特大號的病態肥胖尼羅鱷還沒講完,沙拉穆便已確認,對方腦袋有洞。
「……我是一統鱷魚界的神龍王,同時也是羅馬之王,托勒密大帝,馬雅神王,迦太基總裁……」
「那個,」沙拉穆不抱期望的開口:「看來是我們打擾您的重要聚會了,我們現在馬上離開?」
「……祈那皇帝,啊咧,你說離開?」特大號鱷魚停下自己的頭銜說明,總算開始正視沙拉穆:「嗯,沒問題,我很文明的,只要把你頭上那條龍留下來就行。」
什麼!沙拉穆下意識的往上瞄,咕嘰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