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逃離筋肉女的虐待,伊羅墨斯搖搖晃晃走進大宅主建築裡的一個小廳。方才的事件實在太過可怕,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感覺如此……精實?不過這只加深了他絕不能被退學當兵的信念,連女奴教練都這個樣子了,進軍隊自己恐怕撐不過一天。
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混進馬爾庫斯的書房,前方迎來的身影卻讓伊羅墨斯心下一驚。正打算閃開,卻發現那窈窕的身形十分眼熟……那來者可不正是他的心上人?
瓏恩小姐!幸好她沒被衛兵抓住,伊羅墨斯心中充滿了愛與和平,同時也不忘向諸神敬上一萬個感謝。他快步向前打算在這危機四伏的宅第裡來個喜相逢,卻沒想到有人動作比他更快,一個箭步擋在前頭瞬間單膝跪下,還握住瓏恩的手。
「噢,感謝天上諸神讓我們再度相見,美麗的可人兒,我的蜜糖蛋捲。」那人一邊說一邊不知羞恥地握著瓏恩的手死不放開,還舉到唇邊吻個不停……那可是瓏恩的手,瓏恩小姐的手,瓏恩小姐的手啊啊啊!而且他嘴裡還繼續扯個不停:「即便身負要務,我又怎能違逆眾神旨意,膽敢對您視而不見呢?」
「喔,您是哪……」瓏恩抽了兩次才終於不失優雅地把手收回來。但沒等她把話說完,那個滿頭捲髮的寬肩無賴又自顧自地講起來。
「昨夜那酒館裡的相逢如斯短促,直令我疑是夢境一場。只有空蕩錢包,提醒我妳真實存在。」他甩開瀏海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閃亮白牙,光源不明的刺眼反射扎得伊羅墨斯忍不住皺眉。這傢伙以為穿個希臘短袍,看起來就會比較帥腿比較長比較有文化嗎?正港羅馬人就該穿羅馬托加啦!
面對熱情的不明物體,瓏恩側著頭打量眼前這名手長腳長,一身肌肉活像自希臘春宮陶瓶上走出的低級男子半晌:「昨晚的酒吧很熱鬧呢。」
「是啊,能有機會與妳面對面,坐在同一張桌子前雙腕相較,我感到莫大榮幸。」男子和瓏恩貼得更近了,還放肆地將她一小撮細柔髮絲湊到鼻前深吸一口:「當妳我肌膚相觸時,我不由自主的全身鬆軟,什麼力都使不上來。」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才戲謔地加上:「但我相信某些部位還是能保持相當堅硬……」
「夠啦!別自己一個在那邊講猥褻話講個不停,你這下流胚子!」終於聽不下去,伊羅墨斯衝上前來:「瓏恩小姐有我就夠啦,你這骯髒的東西給我滾開!」
「瓏恩小姐?好美的名字啊,請問這隻軟綿綿的瘦皮猴是妳的寵物嗎?」肌肉無賴瞇起眼睛打量伊羅墨斯:「如果不是的話,以冥神之名,我可不能忍受這種羞辱。」
「不能忍受的是我!你這個不懷好意的色……」
就在兩位男士像兩隻鬥雞般劍拔弩張地互相瞪視時,後頭長廊傳來了一聲大喝:「找到了!歐加小姐,妳說的那人在這裡!」
數名托加大漢與奴隸一擁而上,神情戒備地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哎呀,是歐加小姐,見到妳真是太好了。我口渴了到處找妳,都找迷路了呢!」男子瞬間變出燦爛笑容,如果伊羅墨斯對人類情緒的變化能再機靈點,想必能做出十分尖酸刻薄的評論吧。
回應著男人的笑容,一名身段窈窕的棕髮女子走上前來。雖然和瓏恩不同類型,但她也有著相當引人注目的美貌。
「大使閣下,」她行了個正式的希臘禮:「不見人影,我們正擔心您呢。」
「不用不用,別擔心,」男子擺擺手:「怎麼說我也是條好漢,這世上沒什麼東西能殺得了我。」
「您說的是,」名喚歐加的女子毫不避忌地直視著他:「畢竟,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是無法再死第二次的吧?」
男子短短楞了下才連忙回答:「小姐,妳是否弄錯了什麼?」
「我只是在想,」歐加露出一抹微笑,但眼神卻神似正準備撲向獵物的豹:「一座十年前已被徹底殲滅的城邦所派來的大使,必是冥神所庇佑的不死之身。能親眼一見著實感到光榮,尤其是在這火燒庭院的紛亂時刻。」
「聽起來妳對敝城多多納知道得真清楚。」
「神諭之城多多納……當年我親眼看著它陷落。」
「呵呵,歐加小姐,我不知道妳在胡謅些什麼,但有一點妳沒說錯,」男子嘴角上揚,身體壓低往旁滑動一步:「我的確受到冥神庇佑。」
語音未落,男子抓起身旁擺飾的陶瓶用力一甩。陶瓶連續擊倒兩名衛兵,砸上牆角破裂開來,發出巨大的匡噹響聲。接著他從腰際抽出一把短刀,喝道:「跟緊我,小蜜糖!」
搞不清楚狀況的伊羅墨斯發現自己的手臂突然被抓住,再來便被拖著飛奔過長廊,後頭還跟上一狗票白衣衛兵。耳邊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外,隱約還聽見遠遠一道女聲下令:「你們幾個,去把貴重物品移到寶物間,要是執政官大人問起回答例行檢查便是。衛兵,別讓那騙子跑了!他的酒動過手腳,跑不遠的。記得要捉活的,我得好好拷問清楚他有什麼目的!」
這是什麼狀況?伊羅墨斯抬頭一看,那個低級肌肉男的溫熱濕掌正緊握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拉著他向前疾奔。
瓏恩小姐呢?
回過頭,根本不見美人身影,只有眾衛兵掏出傢伙鏗鏗鏘鏘追上來,與他之間的距離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縮短。
哇啊!管不了那麼多了!跑啊!
兩人慌不擇路地在迴廊裡東拐西彎,總算稍微拉開和追兵的距離,逃進一座明亮廳堂。這裡似乎是大宅的鳥房,吱吱喳喳籠罩在一片鳥鳴中。稍一定睛,便看見一架架大小棲木鳥籠,拴著關著各式羽色的鳥兒。
如果是在平日,這地方肯定會令伊羅墨斯大感興奮,現在雖沒時間停下來驚嘆,卻也著實是眼睛一亮。看看那隻華麗的孔雀,可是罕見的黑色變種呢!還有那些非洲來的大小鸚鵡。灰色大隻的有著金色虹膜與鮮紅尾羽,正小口嚼著石榴。而綠色小隻的那些,則全嘟著圓滾滾紅色臉頰,蹦蹦跳跳地爬上爬下,好不活潑。
這時還拉著他的那個變態忽然腳步踉蹌,喘息著幾乎要倒下身子:「嗚,怎麼回事?」
伊羅墨斯轉頭一看,只見好色男滿臉通紅喘大氣,身體明顯不對勁。儘管他們才剛跑過一段,像這種胸大無腦的大塊頭沒道理會比自己累啊。難不成這傢伙其實外強中乾嗎?未免太奇怪了,總覺得不太對勁?
學者想起之前學院有人誤食印度來的某種果子還是種子樣本,中毒的情況好像也有點類似。對了,剛才那女人是不是提到動了手腳的酒?也許該讓他喝點水比較好?雖然伊羅墨斯很想丟下他不管,但總覺得良心過意不去,更別提自己也算他救出來的。
「心臟!我的心臟!為何跳得這麼迅速?」
伊羅墨斯不理會這傢伙的胡言亂語,朝掛在鳥架棲木旁的水罐伸手,卻被架上鳥兒一口啄回來。
「別這樣嘛,分我點水好嗎?」
他噘起嘴巴,啾啾地複習了幾句鳥語,試著向鳥兒討水。聽著他的哄騙,金眼大鸚鵡瞳孔擴張又縮小,振了振翼爬回食物罐上,一隻腳爪靈活拾起大片石榴,慢條斯理地作勢啄食。
「好鳥兒,乖鳥兒。」伊羅墨斯再次探向水罐。
「小偷!小偷!」
赫然間,灰色鸚鵡嘎嘎大叫,說的不是鳥語,而是字正腔圓的拉丁文!在此同時還不停朝伊羅墨斯拋擲石榴果粒和果皮。旁邊的鳥兒們似乎也感染到牠的激動,咭咭啾啾叫得更大聲了。
「唉啊!你這可是在和鳥獸對話?為什麼我看著你,心跳就越來越快?」肌肉色狼不知何時爬了過來,緊緊抱住頭上身上全黏滿石榴的伊羅墨斯雙腿:「珀瑟芬女神啊!那可是冥后的石榴?豐收的狄密特之女啊,如此豐盛的果實,這豈不是女祭司為我預言的徵兆?」
「喂喂,你毒到神智不清啦?別抓我的腿!」
「我們結婚吧,伊莎貝爾……」
「伊莎貝爾誰啊!」
「艾麗貝爾,我們……」
「夠了!放手,別摸那裡!」
「我的真命之人!命運!我的真愛!」
「住手,別握那個,咿呀呀呀……」
當衛兵在一片嘈雜的鳥嗚聲中衝進來時,他們有些困惑,但毫不費力地逮住兩個肉體交纏的男人……還真是非常火熱呢,看那模樣衛兵們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