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裂的麥比烏斯帶 第四節

哼!顯然是白癡一群,拿來殺著玩都不夠打發時間。東皇傾聽著一群新闖入者製造出的喧嘩聲,做出了上述的結論。不知道為何最近的闖入者特別多,不過這次的一群應該是附近遊蕩的盜匪。或者還是暫時留住他們的小命,大爪也可以有多幾天的新鮮肉可吃。東皇拍了拍蹲伏在腳邊的巨獸,那是頭有著金色眼睛的封狼。

當然了,要讓獵物逃不掉的方法不只一種,大可變著花樣玩。
正當東皇愉快地處理寵物食料時,一陣搖晃的腳步聲吸引住他的注意。是他的新玩具。人類女孩一臉傻呼嚕的模樣,似乎是被大爪的飼料給嚇到了。這樣呆呆地怎麼成?看見我妳應該要憤怒驚駭才對。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麼生氣的話,那就讓我來教妳怎麼生氣,他露出微笑上前拉住她。
但一碰到她,東皇就發現這女孩一臉呆滯的原因了。她的體溫過低、唇色青紫,意識不清的掙扎和抗議虛弱、無力,隨時可能不支倒下。他的推論沒錯,她隨即昏死過去,就倒在東皇懷裡。失溫,東皇判斷。在不見天日的洞穴裡或任何沒有陽光的地方,把衣服弄濕都是件危險的事。即使水本身不冷,但在它們蒸發成氣的過程中,卻會帶走大量的體溫。
這過程是不知不覺的,等到當事人開始覺得冷的時候,常常已經來不及了。而在這種時候,不穿衣服也許要比穿著衣服要來得安全些。真是個傻瓜,竟然光被些冷水就弄成這樣子,久居地下的東皇本以為像這種情況,該是每個人都懂得要怎麼處理的。
不救她的話,人類女孩大概會就這樣真的死去吧?這麼一來東皇可就沒得玩了。這可不成!就算要妳死,也不會讓妳是睡死這等輕鬆!好不容易有了個新玩具,東皇可不想這麼輕易浪費掉。他一個呼哨,喚來了大爪。
「好好顧著這女人,替她取暖,知道嗎?」東皇一面叮嚀大爪,一面替他的俘虜除去那身已經半乾了的衣服。所以她還真的一直穿著它們,真蠢。
大爪輕輕嗚了一聲,雖然好像有點疑惑,但既然是主人交代的,牠似乎也就並不反對在自己窩裡多擠上這麼一個奇怪的同伴。東皇拍拍大爪,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對了,還是暫時別讓這丫頭知道是我救她的吧。東皇這麼決定。要是她因為這樣而覺得自己不會死什麼的話,那就不好玩了。還是讓她以為是自己沒事的比較好。
主意既定,東皇便開始佈置需要的場景。

* * *

夢。藍月驚魂未定的環顧四周:魔法光球自顧自地在一堆行李上轉圈圈,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只是營火已經熄滅。幸好只是夢,她略感寬慰地想。藍月平時不常作夢,即使有也多半是由模糊的意象凌亂組成,在將醒未醒之際無力地飄盪,因此她從不曾讓夢境在醒來後持續困擾自己。但這次的夢境卻有著異常鮮明的場景與觸感。
她夢見自己在找路,但卻不停地在原地打著轉,又冷又累,充滿絕望。這確實有幾分真實,藍月明白自己能找回這裡幾乎可以算是個奇蹟。她甚至不很記得中間的經過,也不記得確切的時間。只記得自己的確曾迷路,冷、累、害怕。
如果只是這樣,那也算不了什麼太恐怖的惡夢,只是反應事實而已。但接著她還夢見了些更可怕的東西,也許只能用噁心來形容。
她夢見自己在洞窟裡前進,四周刀劍與熄滅的火把胡亂遺落了一地。轉過一個彎道,一幕地獄圖便出現在視野正中。
這邊倒臥地上的,胸廓徒勞地劇烈起伏,卻絲毫無濟於嘴角不斷緩緩溢出的粉紅色泡沫。那被打穿的肺臟與胸壁,再怎麼努力呼吸也永遠無法製造出一丁點足以使空氣流動的負壓。
那廂斜倚壁面的,裸露的氣管咧著紅白混雜的大口,無視於主人無聲尖叫的扭曲面容與不斷咕嚕作響的黏稠氣泡,只是一逕地露出狂妄的猙獰微笑,嘶嘶地威嚇,並展示著那有若牙齒般潔白的軟骨。
右手邊歪倒著一個,挑斷筋腱的肌肉正無用地收縮扭動,脫離了所附著的骨節,有如受潮而棉絮糾結的布偶。左手邊掙扎抖動的不成人形,四肢關節一個個乾淨俐落地脫了臼,看上去就像是損壞的發條娃娃,或者線繩打結的懸絲傀儡。
而最令人感到怵目驚心的那個,卻只是盲目地瞪大雙眼,哪裡也不看。只有門戶大張的腹腔,露出那盡職的腸胃,冒著蒸氣與生腥,猶規律而緩慢地蠕動著,不知自己早已離開賴以保護的軀體。
然後他就在那兒,那個造成這一切的惡魔,正一臉愉快地舔舐著刀尖上的鮮血,腳邊還躺著一個與其說是體無完膚,倒不如說是被活活剝下皮膚的犧牲。惡魔獰笑著攫住她,將她拉近……直到她嚐到了他口中的血味。藍月在此驚醒。
夠了,藍月不耐地揮開腦中殘存的夢境。這種東西不值得她耗費太多心神,尤其現在該操心的事情可還多得很。她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現在咱們就來看看這到底是障眼法,還是那個可惡的黯精靈真能把那麼大的洞口變不見。藍月開始察看四周的牆面。
所以出口確實是不見了。這是藍月仔細檢查過那面原該是出口的石壁之後,所得到的結論。當然她並不知道,其實這裡早已不是她們原來紮營的位置,而是遠在洞窟的最深處,一個有點相似的地方。簡直就像迷宮裡的老鼠一樣,即使找到了路也跑出不去,藍月惱怒地想。現在那個該死的黯精靈大概正躲在哪得意地看著。要笑就笑吧,我會讓你知道刑天家的孩子可不是什麼容易放棄的人。藍月從行李堆中挑出可能有用的東西,重新打包背好。既然這洞窟又大又複雜,那麼她不可能每次需要的時候都剛好能回到這裡。
奇怪了,老鼠與迷宮?為何剛剛會想到這些呢?好像沒什麼關聯性嘛。整裝完畢,藍月重新踏上尋找出口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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