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別讓那無賴跑了！」

「別跑！」

「他往沼澤的方向去了！」

跑，用力地跑！背後紛亂的人聲不斷地提醒著男人。這回真是太不小心啦！竟然惹上了這種麻煩。要是被抓到的話，大概會被結結實實地打上一頓。

或許還有可能更糟呢。

眼前的地面開始變得潮濕。草叢間出現一汪汪積水。背後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小消失了。

男人停下來喘氣，抬頭打量四周。長草叢遮蔽了大部分的視線，地上也有層薄薄的泥水。之前那些追兵們是怎麼說的？

沼澤。

男人知道沼澤。沼澤地通常充滿蚊蠅。大大小小的水坑在人沒踏上去之前，往往很難判斷那底下究竟是堅實的地面，還是吸人的無底泥潭。或許這就是那些人不再追趕的理由？沒有必要為了一小袋銀子把自己弄得又累又溼，渾身蟲子咬痕，甚至掉進泥潭裡淹死吧？

男人也不想為了一小袋銀子溺死在泥潭裡面，但也沒打算要按原路離開。他小心試探腳下的步伐，試著不理會耳邊嗡嗡作響的蟲子，繼續往前。越往沼澤的中心走，水就越深。他得想辦法找出一條不會淹死自己的路徑。

終於，男人繞上了一條小徑。

雖然乍看之下並不是那麼明顯，但周圍長草有割過的痕跡，地上也不時出現一截墊腳的木塊，不像是自然伏倒的結果。

這裡有人固定經過嗎？男人不確定自己交上的究竟是好運或詛咒。他決定碰碰運氣，順著小徑走，總會通到哪兒的。

小徑蜿蜒，從泥路變成水上木樁。有什麼人或東西，在沼澤如此深處建立道路。男人一腳跨過兩根木樁。不論是誰，常走這條路的人，身高大概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以上。不過這也不能代表什麼，畢竟男人比這地區最高的男人都還高了一點，被追打時因此顯得特別醒目。水上木樁又變回泥路，或許這表示小路即將到達盡頭。

他重新踏上硬地，眼前是片稀疏的小樹林。小路通往林中木屋，屋頂煙囪細細地冒著白色炊煙。

時間是快到晚餐了沒錯，希望裡面的人不會拒絕一個滿臉笑容的帥哥。而如果那是個單身美女的話，就更好啦。男人擺出他最無害的純良笑容，伸手敲門。

「行行好啊，我是迷路的旅人。天快黑了，又不知有哪裡可以過夜！」

「旅人不會無事漫遊到這沼澤中央的島嶼，附近的居民更不會。」屋裡傳來女人的聲音。

「拜託，拜託！可憐的我又累又渴，不知道還有哪裡可去。」

小屋的門打了開來。應門的女人身材嬌小，面容細緻，簡單的素色長袍凸顯她胸前垂掛的一顆翠玉色寶石。女人的眼中閃著敵意與懷疑，看上去不太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沒問題的，願意開門就表示還有更多機會。男人笑得更開了些，露出一排潔白牙齒：「就讓我借住一晚吧，可以嗎？我會幫妳作工什麼的都可以喔。」

女人抬頭打量男人，似乎便要拒絕他的要求。但她看著男人的綠色眼眸，最終還是繃著臉，點了點頭。
「你可以找個角落度過這晚，」女人說：「但我這裡不曾招待訪客，因此也沒有多餘的食物給你。」

男人看見爐火邊烤著粗糙的小小麵包，顯然女人所言不假。他咧嘴笑笑，解下肩上的背包：「這別擔心，食物我有。今天晚上就讓我分妳些好吃的當作報答吧。」

他從包包裡翻出肉乾、乳酪與洋蔥，又向女人討了鍋子，切切攪攪地在火上煮起濃湯。女人看著他切洋蔥的動作，表情漸漸柔和下來。她從屋頂吊掛的香草取下幾樣，交給客人：「拿去吧，味道會更好些。」

「你不是本地人。」女人說：「是在市鎮裡惹了什麼麻煩，才會跑進沼澤？」

「呃，這個嘛……」

「若非如此，他們當會向你警告有關沼澤，以及沼澤中的女巫。」

「唉呀，只是個小小的壞習慣。」男人的表情有些尷尬：「我只要看見擺動得好的屁股，就會忍不住想讚賞一下嘛。」

「誰知道那個女人一點幽默感也沒有。還好，」男人拍拍口袋：「她的錢包很滿，我還算有拿到點補償。」

「所以你在扒人錢包的時候吃對方豆腐，因此被人追捕？」

「唉呀，我也知道這不太好呀。只是這幾個手指頭怎麼樣也管不住嘛。它們不但吵鬧，還會互相比賽偷雞摸狗的成績呢。」男人發出開朗的笑聲，盛起兩碗濃湯：「那麼妳呢？一般的施法者即使離群索居，通常也不會挑這麼荒僻，遠離客戶的地方吧？市鎮裡的人們即使不喜歡妳，也不至於要警告外地人不要靠近吧？」

女巫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從爐邊取下麵包，放進木盤上桌。好半晌才開口：「我有我的抉擇，和你沒有關係。」

「別這樣嘛。這麼說起來，經過前一個市鎮的時候，好像有聽說這一帶有個自北方魔道歸來的魔道士？」

「魔道士都很厲害。難道妳是因為來求妳幫這幫那的人太多了，所以才躲起來的嗎？」

「你怎麼不說我是因為性格扭曲兇惡，所以不能見容人群？」女人翻了翻白眼。

「這怎麼會呢？」男人陪著笑臉：「那樣的話，妳就不會這麼好心留我在這過夜啦。」

「既然你先提起了，那麼我也不用客氣。」女人哼了一聲：「你不也是從那邊來的？」

「咦？」

「你有雙妖精的眼睛，鼻子和耳朵的形狀也不太尋常。這不是會出現在這麼南邊的長相。」

「喔呀，被妳看出來了呢。」男人說著咬了口浸湯的麵包，表情愉快地咀嚼：「我啊，血統亂七八糟的，到哪兒都被人說是個雜種。有一大半人類，一小半妖精，還有一些些巨人和幾湯匙不知道是什麼的呢。」

「據說曾有位魔道行者為愛放棄了魔道的追尋，卻又為了責任拋棄愛人。這似乎是我其中一位祖先的故事。」

女巫放下手中木碗，臉色在搖曳的火光中顯得有些蒼白。她離開餐桌，拋下一句：「你可以睡在壁爐旁邊，但我不想和你談話。」

不知是否耳鳴錯覺，女巫走開的時候，男人依稀聽見她低聲自言自語：「……魔道的召喚而放棄責任……」

x x x

早晨的陽光灑落枝葉，鳥兒們也啾啾地競相鳴叫。男人自傾頹荒廢的小屋中走出。他抬頭四顧，只見四周的樹木高大，林地幽深。

男人低頭看著手上一條有著翠玉色寶石的項鍊。

「已經夠久了，奶奶。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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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Happy）、詛咒（Cursed）、幸運（Lucky）、競爭（Contest）、煮菜（Cook）、追逐（A chase）、逃脫（Escape）、巨人（Giant）、女巫（Witch）、島嶼（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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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 的第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