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個步驟。
只要再一個最後的步驟,就可以將她脆弱的美麗恆久留存。刑天望小心翼翼地專注於眼前的操作,雙手因為興奮而微微地顫抖。他集中心智,努力維持動作的穩定,不讓無謂的緊張破壞成果。
「哇呀!」
突如其來的哭喊嚇了他一跳。「完了!」這是第一時間內閃進望腦海中的想法。果不其然,不過一個小小的震動,已將數月以來的心血毀於一瞬。望懊惱的瞪著手上小鑷夾著的那片押花:薄脆纖細的花絲有好幾根都已碰得斷折破碎,失去收藏價值。唉,為何在最後固定時出錯的作品,感覺上總是特別完美呢?再說花季已過,下次只能明年請早了。他有點沮喪地草草收拾,準備去看看哭聲是怎麼回事。
現在最傷腦筋的是:碧出門去了,幾個時辰之內不會回來。
而望不確定自己能否獨力處理這個情況。
就像望猜想的一樣:小丫頭在小床上不用換氣似地哭得聲嘶力竭、滿臉通紅,而他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是渴了餓了冷了熱了還是尿布濕了。判讀小丫頭哭聲這件事對碧來說就像本能一樣的輕鬆,但對他而言,卻像是鴨子聽雷似的,從來弄不清楚那到底有些什麼差別。
別慌別慌,若是這樣就手足無措的話,那未免也太沒用了。反正,小傢伙一定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一個個試就是了。望以遠超過幾分鐘前做押花時的緊張,戰戰兢兢地抱起小娃兒,既怕抱太緊會壓壞了她,又怕抱太鬆的話,軟綿綿動個不停的小東西會整個掉下去。
檢查尿布。沒濕。
餵她。湯湯水水濺滿了她跟他,還有整間廚房,但就是沒有一滴被吃進去。
拿嘎嘎作響的玩具逗她。才稍微穩定的哭聲重又向上揚起。
……
夠了,望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是他尚未嘗試的,而終於承認自己已陷入手足無措的挫敗局面。他疲憊地抱著小嬰兒在房裡來回踱步,希望能想出自己到底漏了些什麼沒做。
說來神奇,到目前為止不曾間斷的哭聲竟然逐漸減弱:小丫頭停止哭泣,開始試著要把小拳頭整個塞進嘴裡。望輕輕地把沾滿口水的小手從女兒嘴裡拉回來,不過一點用也沒有,她立刻又把它塞了回去。
所以原來,從頭到尾妳都只是想要爸爸抱抱而已嗎?真是的,跟妳媽一樣地難纏,小魔頭一個。
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刑天望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卻想不到這一坐,小壞蛋的臉又重新皺了起來……不行不行,別再哭了,望有點慌張地輕拍她的背,輕輕哼起音階。
也許是輕拍起了安撫作用?亦或是穩定的哼聲震動有著催眠效果?小傢伙起皺的面孔重新舒展開來,不一會兒便打起呵欠,睡著了。
好險,望偷偷捏了把冷汗,現在的他可不敢冒然放下小丫頭。他繼續拍著、哼著,一邊疑惑自己是從哪裡學到這個方法的?以前他確實不曾見碧這麼做過。
想著,拍著,哼著,不知不覺望自個兒也打起呵欠來了。跟小丫頭奮戰了那麼久,感覺上比對付整班半獸人還累。對了,迷糊中他忽然憶起,小時候母親便是這麼哄妹妹入睡的。這麼說來我也是,難怪,感覺這麼熟悉。望淺笑一下,回憶兒時令他心頭湧起一股暖意,但想起妹妹旋即又是一陣心酸。唉,藍月,不知現在妳在哪裡?
* * *
「我回來囉!」雪鵐推開大門,開心地嚷著。
但回答她的卻是一片靜默。
「什麼?竟然沒人迎接我?」她狐疑地走進內室。
我的天哪!這兩個寶貝蛋!
只見望昏倒在搖椅裡,歪著頭,幾綹鬆脫的髮絲垂落面前,看來竟有點兒可笑地帶著些貴妃醉酒般的嫵媚,而圓滾滾的小丫頭趴在爸爸懷裡,熟睡的臉頰像熟透的桃子一樣粉嫩。雪鵐有些無奈地看著衣服沾滿菜湯就這麼睡成一團的父女倆。真討厭!自己睡得這麼幸福,讓人實在很想吵醒你們呢。努力忍下想對他們惡作劇的衝動,她抹去女兒絨毛般頭髮上的汗珠,又悄悄在丈夫臉上偷親了一下。
好好睡吧,她開始朝廚房走去。看你們這副德行,廚房裡肯定是有得整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