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陣刺骨的寒意將藍月驚醒。她猛地直起身子,近乎同時地發現了下列幾件事:四週一片漆黑;渾身上下酸痛不已;還有自己正全身濕透地浸在一灘刺骨冰水中。她還來不及回想起自己的處境,一個冷酷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提醒了她,那個聲音說:「如果妳醒了就給我過來。」
黯精靈!所有的記憶剎時全回到了藍月的腦中。這麼說我沒死,而是被抓了。她試圖從水中站起來,但是酸痛不已的肌肉與潮濕沈重的衣服卻不斷地妨礙她的動作。
「快點!」黯精靈不耐地催促著。藍月抬頭,漆黑中她只看見一雙發著冷光的藍眼正輕蔑地看著自己。她掙扎上岸,卻在黑暗中絆了一跤,忍不住出聲抗議:「我看不見!」
藍色目光此時顯得比先前更加冰冷了。有那麼一下子藍月還以為自己就要被殺了,但那黯精靈只是嘶地點亮了一個魔法光球,並將它擲到她的面前:「妳最好不要太快把我的耐性用完。」
就著光球清冷蒼白的微光,藍月第一次有機會看見自己的俘虜者。這的確不是你會期望在好夢中見到的:輕蔑帶殺意的眼神,與其說是注視著獵物的掠食者,倒不如說是看著犧牲的邪神,勢在必得卻又漠不關心。冷酷的面容找不到一絲柔和的表情,銀色髮絲冷冷地反射光線。但要說成是夢魘,也許又太過份了點。冷峻的肅殺之氣之下掩不住的,是那種屬於精靈的美。一種相形之下使俊美顯得太過溫室,野性粗獷之美顯得太過魯莽的美。但整體而言,他令人印象最深的一點,則是孤傲。
強壓下心中的害怕與不安,她咬著牙來到他面前。
「妳最好不要試圖說謊,鮮血是不會欺騙我的。」
藍月還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意思,便已被他一把攫住,銳利的牙齒狠狠地咬進頸背,她痛得叫出聲來,想要掙扎卻被牢牢扣住:那外表修長的手指竟是出乎意料的有力。
「說,你們是為何而來?」舌尖滑過傷口,拭去了滲出的血珠。東皇可以察覺到懷裡那人類本能地瑟縮的動作,而血中滿滿地是恐懼與不安的味道,另外還有一些,憤怒。她們應該不是派來追我的眼線,雖然萬事還是小心點的好。
過份,太過份了,我們明明什麼也沒做!只是經過而已。藍月忿忿不平地想。這時肩頸之間又是一陣劇痛傳來,打斷她的思路,這回她沒有尖叫,但卻仍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我再問你一次,你們為何而來?」反抗?骨氣與膽量都不錯,有趣。
「花,」藍月稍一遲疑,便感覺對方齒間微微用力,好似在提醒她他耐心有限:「這山山頂的深紫蒔蘿,那是藥草兼染料。我們並不知道會在這遇到你。」她血中沒有謊言的味道。
似乎是滿意於這答案,那黯精靈鬆手放開了藍月,並任她頹然跌坐地上。臨離開前出乎藍月意料之外地,他把她的弓與劍擲給了她:「妳可以走了,」說話時眼中還透出一抹詭異的笑意:「只要妳找得到路出去。」
「等……等等!」人類女孩的眼睛睜得極大,裡面寫滿錯愕與不可置信。真是單純呀,所有的表情全寫在臉上,這個女人果然有一玩的價值。她繼續說:「那……那我的同伴呢?」她真正想問的是:你把他們怎麼了?
黯精靈回頭長長地看了藍月一眼。而當他開口時,眼中的笑意又出現了,這回還帶著濃濃的嘲弄意味:「妳說呢?」
一直到那抹銀色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藍月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地放鬆,而各種思緒也跟紛至雜沓而來。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試著將腦中的混亂理出一個頭緒:他為何不殺她?什麼叫「如果找得到出口?」藍月想起最後黯精靈眼中的那抹詭笑。難道他打算把自己困在這個黑漆漆的洞裡,活活餓死什麼的,就像那個巫師高陽禦寇一樣嗎?想到這點藍月不禁打了個寒噤。真是惡毒!這黑暗生物!
那哥哥他們呢?像那位巫師的同伴一樣被殺了嗎?或者他們其實也正困在哪裡,像她一樣不知所措?「妳說呢?」這句話說了根本等於沒說。如果他真的已經殺了哥哥他們……藍月把臉埋進手中,用力深呼吸,試著阻擋那即將滿溢而出的淚水。不行,這樣根本無濟於事,妳只會被秦武笑成是躲在角落畫圈圈而已,要振作。何況他們說不定根本還沒死。冷靜,冷靜,不要自亂陣腳。別說哭未死之人是極蠢的,就算真怎麼樣,起碼也得試著給他們報仇才行。如何都比乾坐在這瞎哭一氣好。
主意既定,藍月便起身準備有所行動,誰知一動之下卻牽動得肩頸創口隱隱作痛。她伸手按住傷口,故意不去理會那觸手生疼的感覺。可惡!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這種……她發現自己很難用單一個詞來適當形容當時真正的感受。這種該死的羞辱!忿忿不平的同時,她把頭髮和身上的濕衣服盡可能的擰乾,決定先去找到之前紮營的地點。不管黯精靈的法術再厲害,他都不可能真的讓出口消失。再說那裡有柴火,也有替換的衣服。像現在這樣一身濕答答的沒衣服可換,一個不小心肯定得來個重傷風。
當然,這必須要以她們的東西都還在那兒為前提。藍月有點擔心地看著躺在自己腳邊那些武器,它們原本是被她遺留在紮營地的。她拾起它們,有點驚訝地發現弓弦已經被裝好了。自己那時是把它裝好才離開的嗎?雖然有點疑惑,但藍月並沒有繼續想太多,只是一把抄起那在地面浮動不定,被黯精靈拋在背後的魔法光球:「好啦!既然你的主人不要你了,那就來幫我照路吧。」和這種沒有生命或意識的物件說話實在有點傻,不過卻起碼可以讓人感覺不那麼孤單一點。